我與地壇

上個周末讀了史鐵生的《我與地壇》,對他的北京話印象深刻。北京方言和河北方言差不多,讀他回憶的那些故事,不覺間想到了自己的童年。摘錄其中的幾段暫作為讀書筆記吧。

我的夢想

  • 也許是因為人缺了什麼就更喜歡什麼吧,我的兩條腿一動不能動,卻是個體育迷。
  • 我希望既有一個健美的軀體又有一個了悟人生意義的靈魂,我希望二者兼得。

好運設計
史鐵生20歲時雙腿癱瘓,很不走運。所以他常常在床上想如果有來世,自己會有一個什麼樣的命運。他設想了一個完美的命運,一個完美的人,最好生在一個普通知識分子家庭。在鄉下不好,在貴府名門也不好。下面這段對於生在農村的我來說感觸很深。

  • 降生在什麼地方也是件相當重要的事。二十年前插隊的時候,我在偏遠閉塞的陝北鄉下,見過不少健康漂亮尤其聰慧超群的少年。當時我就想他們要是生在一個恰當的地方他們必都會大有作為,無論他們做什麼他們都必定成就非凡。但在那窮鄉僻壤,吃飽肚子尚且是一件頗為榮耀的成績,哪還有餘力去奢想什麼文化呢?所以他們沒有機會上學,自然也沒有書讀,看不到報紙電視甚至很少看得到電影,他們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,便只可能遵循了祖祖輩輩的老路,日出而作日入而息,春種秋收夏忙冬閑,日復一日年復一年。光陰如常地流逝,然後他們長大了,娶妻生子成家立業,才華逐步耗盡變作純樸而無夢想的漢子。然後,可以料到,他們也將如他們的父輩一樣地老去,惟單調的歲月在他們身上留下註定的痕迹。而人為什麼要活這一回呢?卻仍未在他們蒼老的心裡成為問題。然後,他們恐懼著、祈禱著、驚慌著聽命於死亡隨意安排。再然後呢?再然後倘若那地方沒有變化,他們的兒女們必定還是這樣地長大、老去、磨鈍了夢想,一代代去完成同樣的過程。或許這倒是福氣?或許他們比我少著夢想所以也比我少著痛苦?他們會不會也設想過自己的來世呢?沒有夢想或夢想如此微薄的他們又是如何設想自己的來世呢?我不知道。我不知道。我只希望我的來世不要是他們這樣,千萬不要是這樣。

記憶與印象1

  • 故事有時候是必要的,有時候讓人懷疑。故事難免為故事的要求所迫;動人心弦,感人淚下,起伏跌宕,總之它要的是引人入勝。結果呢,它僅僅是一個故事了。一些人真實的困苦變成了另一些人編織的愉快,一個時代的絕望與祈告,變成了另一個時代的瀟洒的文字的調遣,不能說這不正當,但其間總似拉開著一個巨大的空當,從中走漏了更重要的東西。

這段其實是說史鐵生的「姥爺」,一個國民黨抗日軍官,在「解放」時被小人算計,最後被執行槍決。他說這其中必定隱匿著一個故事,悲慘的,或者竟是滑稽的故事。但他不想去考證,不想讓這成為一個故事,一個供後來人消遣的故事。

記憶與印象2

  • 模仿電影里的行動,是一切童年必有的樂事。...... 因而,曾有一代少年由衷地嚮往那樣的烽火硝煙。(「首長,讓我們上前線吧,都快把人憋死了!」 「怎麼, 著急了? 放心,有你們的仗打。」)是呀,打死敵人你就是英雄,被敵人打死你就還是英雄,這可是多麼值得!故而衝鋒號一響,銀幕上炮火橫飛——一批年輕人撂倒了另一批年輕人,一些被懷念的戀人消滅了另一些被懷念的戀人——場內立刻一片歡騰。
  • 我獨自看那「編劇」後面的三個字,早已懂得:有為,與愛情,原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領域。但暫時,亦可在心中長久,而寫作,卻永遠地不能與愛情無關。

想念地壇

  • 再看那些老柏樹,歷無數春秋寒暑依舊鎮定自若,不為流光掠影所迷。我曾注意過它們的堅強,但在想念里,我看見萬物的美德更在於柔弱。...... 柔弱,是信者仰慕神恩的心情,靜聆神命的姿態。...... 但要是「愛」也喧囂,「美」也招搖,「真誠」淪為一句時髦的廣告,那怎麼辦?惟柔弱是愛願的識別,正如放棄是喧囂的解劑。

讀這部分的時候,突然想到某人的溫柔。我想,溫柔也是一種很難得的美德吧。

  • 寫,真是個辦法,油然地通向著安靜。寫,這形式,註定是個人的,容易撞見誠實,容易被誠實揪住不放,容易在市場之外遭遇心中的陰暗,在自以為是時回歸零度。把一切污濁、畸形、歧路,重新放回到那兒去檢查,勿使偽劣的心魂流布。

我想,不僅是寫,讀也是這樣。讀到文中幾段反思自己的惡的部分,我看到了自己曾經的虛偽。很多事,並不因為沒有人追究你,你就能逃脫懲罰。也許在某個午後,往事會一幕幕襲來,醜陋的內心暴露在陽光下,痛苦與悔恨充斥心間,而你卻什麼也做不了。借用《一個女孩》中的一句話:當你無法說抱歉的時候,你的錯誤就變成肉中刺。

希望在這個浮躁的世界,仍然能做一個真誠的人,誠實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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